人工智能时代下人类的理性困境 (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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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tGPT 的爆发,让人工智能是否会取代人类成为社会争论的焦点。随着人工智能对人类的可替代性越来越强,一个我们不可回避的问题是,相对于人工智能,人类的特别之处是什么?我们的长远价值是什么?显然,人类的特别之处不是机器已经超过人类的那些技能,如算术或打字,也不是理性,因为机器就是现代的理性。相反,我们可能需要考虑反方向的极端:激进的创造力、夸张的想象力、非理性的原创性,甚至是毫无逻辑的慵懒。目前,机器还很难模仿人的这些特质。事实上,机器感到困难的地方正是我们的机会。1936 年的电影《摩登时代》,反映了机器时代人们的恐惧和受到的打击,劳动人民被“镶嵌”在巨大的齿轮之中,成为机器中的一部分,连带着社会都变得机械化。这部电影预言了工业文明建立以后,爆发的技术理性危机,把讽刺的矛头指向了这个被工业时代异化的社会。而我们现在,其实就活在了一个文明的“摩登世界”里。

各司其职的工业文明世界里,许多人都渴望成功,追求极致的效率,可是每天又必须做很多机械的、重复的、无意义的工作,从而失去自我的主体性和创造力。社会学家韦伯提出了科层制,即让组织管理领域能像生产一件商品一样,实行专业化和分工,按照不加入情感色彩和个性的公事公办原则来运作,还能够做到“生产者与生产手段分离”,把管理者和管理手段分离开来。虽然从纯粹技术的观点来看,科层制可以获得最高程度的效益,但是,因为科层制追求的是工具理性的低成本、高效率,所以,它会忽视人性,限制个人的自由。尽管科层制是韦伯最推崇的组织形式,但韦伯也看到了社会在从传统向现代转型的时候,理性化的作用和影响。他更是意识到了理性化的未来,那就是,人们会异化、物化,不再自由。从消费的角度,如果消费场所想要赚更多的钱,想让消费在人们生活中占据主体地位,就必须遵守韦伯提到的理性化原则,如按照效率、可计算性、可控制性、可预测性等进行大规模的复制和扩张。

于是,整个社会目之所及皆是被符号化了的消费个体,人的消费方式和消费观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普及和消费品的极大丰富和过剩,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颠覆。在商品的使用价值不分高低的情况下,消费者竞相追逐的焦点日益集中在商品的附加值即其符号价值,如名气、品牌等观念,并为这种符号价值所制约。在现代人理性的困境下,与其担心机器取代人类,不如将目光转移到人类的独创性上,当车道越来越宽、人行道越来越窄,我们日复一日,变得像机器一样不停不休,我们牺牲了浪漫与对生活的感知力,人类的能量式微的同时,机器人却坚硬无比,力大无穷。所以不是机器人最终取代了人类,而是当我们终于在现代工业文明的发展下牺牲掉独属的创造性时,我们放弃了自己。苹果总裁库克在麻省理工学院毕业典礼上说,“我不担心人工智能像人类一样思考问题,我担心的是人类像计算机一样思考问题——摒弃同情心和价值观并且不计后果”。或许对未来而言,人工智能面临的最大挑战并不是技术,而是人类自己。

技术狂想和生存真相

当然,ChatGPT 目前只是帮助我们的生活更有效率,无法动摇整个工业信息社会的结构基础。不过,ChatGPT 的狂潮促使我们重新思考人类与机器的关系。

如果以物种的角度看,人类从敲打石器开始,就已经把“机器”纳为自身的一部分。早在原始部落时代就已经有了协助人们的机械工具,从冷兵器到热兵器作战,事实上,人们对技术的追求从未停止。

只是,在现代科学加持下的科技拥有曾经的人类想象不到的惊人力量,而在接受并适应这些惊人力量的同时,我们又变成了什么?人和机器到底哪个才是社会的主人?这些问题虽然从笛卡儿时代起就被很多思想家考虑过,但现代科技的快速更迭,却用一种更有冲击力的方式将这些问题直接抛给了我们。

难以否认,我们内心深处,在渴望控制他人的同时,也担心着被他人控制。哪怕身不由己,至少内心依然享有某种形而上的无限自由。但现代神经科学却将这种幻想无情地打碎了,我们依然是受制于自身神经结构的凡人,思维也依然受到先天的限制,就好像黑猩猩根本无法理解高等数学一样,我们的思维同样是有限并且脆弱的。

但我们不同于猿猴的是,在自我意识和抽象思维能力的共同作用下,一种被称为“理性”的独特思维方式诞生了,所以才有了人类追问的更多问题,但我们深植于内心的动物本能作为早已跟不上社会发展的自然进化产物,却能对我们的思维产生最根本的影响,甚至在学会了控制本能之后,整个神经系统的基本结构依然无法让我们全知全能。纵观整个文明史,从泥板上的《汉谟拉比法典》到超级计算机中的人工智能,正是理性一直在尽一切努力去超越人体的束缚。因此,“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冲突,也就是人最根本的异化,而最终极的异化,并非指人类越来越离不开机器,而是这个由机器运作的世界越来越适合机器本身生存。归根结底,这样一个机器的世界却又是由人类自己亲手创造的。

从某种意义上,当我们与机器的联系越来越紧密,我们把道路的记忆交给了导航,把知识的记忆交给了芯片。于是在看似不断前进的便捷高效的生活方式背后,身为人类的独特性也在机械的辅助下实现了不可逆转的“退化”。我们能够借助科技所做的事情越多,也就意味着在失去科技之后所能做的事情越少。

尽管这种威胁看似远在天边,但真正可怕的正是对这一点的忽略,人工智能的出现让我们得以完成诸多从前无法想象的工作,人类的生存状况也显然获得了改变,但当这种改变从外部转向内部,进而撼动人类在个体层面的存在方式时,留给我们思考的,就不再是如何去改变这个世界,而是如何去接纳一个逐渐机械化的世界了。

人类个体的机械化,其实追求的就是一个根本的目标:超越自然的束缚,规避死亡的宿命,实现人类的“下一次进化”。但与此同时,人类又在担忧着智能化与机械化对人类本身的物化。换言之,人类在担忧着植入智能化与机械将自己物化的同时,也在向往着通过融入信息流来实现自己的不朽,却在根本上忘记了物化与不朽本就是一枚硬币的两面,而生命本身的珍贵,或许正在于它的速朽。在拒绝死亡的同时,也拒绝了生命的价值;在拥抱信息化改造、实现肉体进化的同时,人类的独特性也随着生物属性被剥离。

人工智能已经踏上了发展的加速车,在人工智能应用越来越广的当下,我们还将面对与机器联系越发紧密的以后,而亟待进化的,将是在崭新的语境下,人类关于自身对世间万物的认知。

在人工智能技术的推动下,人类社会将如同经历过往的历次工业革命一样,迎来新的变革。我们将经历新一轮的产业分工,也必将迎来新的文明。而推动人类社会文明走向何方的真正推手并不是人工智能,而是人工智能背后所站着的人类,是我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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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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